点评 | 河北衡水中学学霸演讲视频引争议：走出“剧场”，欢迎“回家”

2021年高考在即，《超级演说家》节目中一段考生演讲视频这两天走红网络，引发争议。

演讲者是河北衡水中学高三学生张锡峰，题目是《小小的世界大大的你》。在这段10分钟左右的演讲中，张锡峰讲述了他从偏僻乡村进入城市中学、立志用高考改变命运的心路历程，其中引发争议的部分主要是两处：

第一，张锡峰自称是来自农村的“土猪”，立志要拱城里的“白菜”。第二，他用激烈的语气反问，“那些无故诋毁我们的人，你见过衡水中学高三凌晨5点半时的样子吗？你以为我们每天天不亮就奔向操场，一边奔跑一边呼喊是为了什么？是假装吗？是作秀吗？我们是为了改命啊！”

衡水中学是大名鼎鼎的“超级中学”，《超级演说家》是一档经常制造话题的节目。这期节目选择衡中一个即将参加高考的考生作为演讲者，并且用十分情绪化的语言为“穷人的孩子”代言、替“高考改变命运”辩护，这显然制造了较为强烈的“剧场效果”。不仅现场观众深受打动，观看视频的众多网友也产生了“代入感”，以至于产生了不小的争议。

作为一个高中生，张锡峰能够较为精细地还原自己的心路历程、较为成功地掌控自己的情绪并感染别人，这段演讲还是可圈可点的。当然，学生毕竟是学生，张锡峰又是在一个需要刻意制造冲突、对立和矛盾的“剧场”里演讲，他的演讲本身也有不少前后矛盾、让人难以置信的地方。

比如说，他说衡中的学生都是穷人子弟，都是为了“改命”而读书，这与前面他所说的别的家长用轿车接送孩子、有的同学暑假里坐飞机到处旅游等细节显然不合。再如，作为一个自卑、迷茫的乡村少年，他进城读书后的人生目标发生根本性转变，竟然仅仅是因为偶然瞥了一眼一档介绍中国大地风光的电视片，这件事即便不是虚构，也过于简化了现实生活的复杂性、人的心灵世界的复杂性。

真正需要关注的是，一个乡村走出来的孩子，为什么会用如此拧巴的眼神和思维面对世界？他一再强调说自己是一个普通人，但又绝不肯接受自己平庸（甚至不接受自己成为普通人），而是要通过高考成功让家人和亲友“骄傲”；他反复提及自己的穷人出身，担心“寒门”能否出“贵子”，于是就言辞激烈地自白要“精彩地活下去，活着”……也难怪，众多网友看了这段视频，觉得这个孩子“用力过猛”“让人可怕”。

剧场之外，公众未必需要跟一个孩子较真。张锡峰出身草根，就连他自己也承认自己视野局限，一度自卑。更重要的是，对他这样出身的孩子来说，置身于超级中学的校园、浸染于激烈竞争的环境，他需要一种类似于信仰的精神力量支撑自己。再加上，他是在电视节目的演讲现场自我表白，需要“语不惊人死不休”。对他的一些激烈言辞，也许人们更需要抱有一份宽容，尝试理解这个乡村少年。

今年全国有1078万人报名参加高考，其中就包括张锡峰，以及为数不少的、和他一样出身并不理想的普通孩子。对张锡峰们，高考确实是改变命运的一把重要钥匙，但肯定不是唯一的钥匙，未必需要刻意营造“成败在此一举”的悲壮感，事实上那样做对考生正常发挥也不利。更重要的是，高考只是人生的其中一站，而不是全部，将其赋予过多的功利目的，无疑会局限自己的视野，妨碍自己看得更远。

一个人拼命追求成功无可厚非，但如果囿于“成功学”、一门心思要成为“人上人”，那样的“奋斗”才真正令人感到担心甚至恐惧。

作家路遥从不讳言自己出身低微，成名之后他一再告诫自己“永远不要丧失普通人的感觉”；诗人汪国真也曾写诗自白，“生命中可以没有灿烂，但不能没有平凡”。这些话都是他们经历过不懈奋斗、站上了人生顶峰之后的反观与自省，当然也可以作为箴言启迪他人。尽管节目中的张锡峰“壮怀激烈”、咄咄逼人，但我还是愿意相信，张锡峰经历过高考、付出过奋斗之后，最终能够回归理性，用平和的眼光打量世界、规划人生，用共赢的思维、友善的态度与四周互动。这样的年轻人，才不至于让人感到害怕。

在那期节目的最后，张锡峰说，“世界灿烂盛大，欢迎回家”。对于这个高中少年，我们不妨先祝愿他高考顺利，然后也向他道一声——

“走出‘剧场’，欢迎‘回家’！”

编辑: 杨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