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随着民间公益救援组织蓝天救援队和蓝豹救援队陆续回国，更多土叙地震中的救灾故事呈现在大众眼前。新华日报·交汇点记者深入采访此行的部分江苏队员，还原一幕幕难以忘怀的救援经历。

生命探测仪发现幸存者，救援队员相拥而泣

倒塌的房屋堆叠，上面覆盖着积雪，灾民围坐在路边烤火，眼神中充满了哀伤。这是土耳其地震救援江苏蓝天救援队现场指挥童波抵达震区马拉蒂亚后，看到的场景。“虽然此前也有过地震救援的经历，但我还是对当地的受灾情况感到震撼。”童波说。

2月6日土耳其地震发生当天，蓝天救援队在全国队员中发布地震救援报备通知，童波看到消息后，没有多想，立刻收拾行李报了名。此行，他和队友辗转万里，于当地时间2月9日清晨落地土耳其马拉蒂亚。

来不及进入营地休整，童波就和队友立刻展开了搜救。救援不能盲目，童波先了解了被困人员所住的楼层、房屋结构等，然后对客厅、卧室、卫生间等可能躲避的地方进行破拆分割，分部位找寻受困者。“继续挖！不要放弃！”与队友急切地作业30余个小时后，仍没能成功挽救生命，到达土耳其的首次救援经历令童波深感惋惜。作为指挥队长，他安抚着队友的情绪，“加油，一定还会有生命奇迹”。

受当地政府请求，江苏蓝天救援队于2月11日凌晨转战至阿德亚曼。童波舍不得休息，一抵达，就在零下十几摄氏度的黑夜里进行生命探测。在救援期间，队员们没有白天、黑夜的观念，时刻争分夺秒，实在干不动了就浅睡两三个小时。

“生命探测仪在搜救现场非常稀缺，当地民众不停地拉着我们到废墟前说，‘我妈妈在这里’‘我女儿在这里’……祈祷我们的探测能给他们带来希望。”童波告诉记者，携带了生命探测仪的蓝天救援队在现场承担起了更大的搜救责任，他也一直守候着奇迹的发生。“12日，在零下的寒冷环境里，我们用探测仪发现了29摄氏度左右的温度迹象，这让大家异常兴奋。在朝废墟内开挖时，探测仪显示温度在逐步增高，让我们更加确信了幸存者的存在。”回忆起这一幕，童波难掩激动。在经历几个小时的生命通道打通工作后，一位23岁的女子被救出，此时已是土耳其发生大地震的第七天。那一刻，队员们相拥而泣。

生命的奇迹还在上演。作为江苏蓝天救援队第二批参与土耳其地震救援的一员，潘俊华于2月12日和队友到达土耳其卡赫拉曼马拉什。13日中午，他们成搜救了一位30岁左右的女性幸存者，此时距离地震已经超过了180个小时。

“我们12号中午2点到达搜救地点后就开始工作，晚上8点多时用雷达生命探测仪发现了生命迹象。虽然可以确定大概方位，但由于这栋楼原本有8层，坍塌面积大，不能快速锁定幸存者所在的具体深度，救援难度很大。”潘俊华介绍道，在工作现场，队员也不敢轻易使用重装设备，担心二次坍塌给被困者和救援人员带来更多风险，只能靠人工破拆装备细细地挖。但是挖了一夜，也只探寻了3米，为了抢时间，救援队员只好赌一把，开始用挖机小心翼翼地慢慢向下挖掘。“在过程中，我们找到了4具遇难者遗体，一共挖掘了8米左右，最终于13日中午2点在地下室的位置找到了这名幸存者。”潘俊华很感谢这位获救者的坚强，“我们期盼着奇迹的到来，当它真的发生，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我们的到来是值得的。”

在土耳其马拉蒂亚、阿德亚曼、卡赫拉曼马拉什三地，中国蓝天救援队累计搜索建筑物380幢，约18万平方米，救出幸存者8名，其中江苏蓝天救援队参与救出幸存者2名。

救援不仅是救人，叙利亚没有被遗忘

“叙利亚，你没有被遗忘！”2月9日晚，南京蓝豹救援队队长郭伟在朋友圈发了一条这样的动态，透露了他将前往叙利亚进行救援行动。此次，蓝豹救援队在全国集结了12名队员于2月11日奔赴叙利亚进行抗震救灾，南京3位队员成功入选。他们也成为江苏唯一亲身前往叙利亚救援的队伍。

谈起选择去叙利亚的原因，郭伟说去叙利亚的救援队伍实在太少了。叙利亚驻华大使馆发出的救援呼吁、新闻里叙利亚被困女孩渴望的眼神，也都深深敲击着郭伟和队友的心。经过讨论后，大家决定还是要排除万难，驰援叙利亚。通过联系叙利亚大使馆，蓝豹救援队员拿到了去叙利亚的邀请函，考虑到搜救生命的黄金72小时已过，很多物资也无法带进叙利亚，在出发前队员们就商议好此次在叙利亚的救援方向为“轻救重援”，并与国内两家爱心基金会对接了援助方案。

“此次救援行动我们选在了地震的重灾区拉塔基亚。12日凌晨到达后，大家稍作休整，白天随当地民防机构，按政府要求到达多个坍塌现场。我们试图进行生命救援。但当地现场已经几近放弃搜救，开始使用大型工程机械清理现场，仅有一支重装救援队——阿联酋城搜队还在工作，但也即将结束搜救任务。所以我们决定全部转为赈灾工作。”郭伟略为遗憾地表示。

当地的灾民非常缺乏食物。经过一系列曲折的尝试，蓝豹救援队在叙利亚经商多年的华人志愿者帮助下，打通了“兑换货币—采购食品—发放物资”的通道。在拉塔基亚的一个星期，蓝豹救援队共在国内基金会和爱心人士的捐赠下，亲手发放了7万美元的食品物资，为2000余个家庭传递了来自中国的温暖。

“当地人非常热情，看到你就会主动打招呼，对你笑，虽然他们很穷苦，我却能感受到他们的乐观。”郭伟告诉记者，他很难想象在这样一个饱受战火的国度，百姓是如何保持这份友善。有一天，一位领取到物资的中年男子，开心地把自己的手机屏幕举给郭伟看，上面是他用翻译软件译出来的话，“我想和中国结婚”。郭伟笑着回忆道：“他已经结婚有孩子了，他是想表达对中国的喜爱。”还有一天，郭伟和队友去难民营给孩子送物资，他问其中一个小男孩：“你想要什么？”小男孩微笑着怯怯地说：“我想要纸和笔，因为我想写下我的梦想。”“你的梦想是什么？”“我想做一名医生，去帮助更多的人。”男孩还说，“我想去哈马，那是小时候爸爸带我玩耍的地方。”郭伟了解到，小男孩是从哈马过来的难民，不禁感到心酸。

虽然没能在叙利亚实现生命救援，但郭伟并不后悔这趟行程。在他看来，援助也是救援中十分重要的一部分。为了帮助当地设备简陋的消防部门提升救援能力，临走时，郭伟和队友将自己所带的装备都捐给了拉塔基亚省消防总队，并买了10台发电机、10台抽水机、20把大力剪等设备，一并捐出。这些装备对于当地消防人员们来说极其宝贵，他们感动得无以复加，用亲头顶的礼仪感谢着蓝豹救援队员。“回国后，我已经又联系了企业对叙利亚进行物资捐赠，援助的故事还没有结束，真心希望叙利亚人民能过得更好。”郭伟说。

从零散行动到规范运作，民间公益救援日渐成熟

土耳其地震发生后，多支中国的社会救援队抵达灾区开展救援工作，民间公益救援组织也再度引起大众关注。其实，中国民间应急力量一直在通过救援行动不断成长，尼泊尔8.1级地震救援、缅甸水灾救援、菲律宾台风救援等，都出现了中国民间救援力量的身影。在国内，他们除应急救援外，还逐步承担起活动保障和安防教育等公益性任务。

成立于2007年的蓝天救援队，从最初的携伴户外登山，到聚在一起帮助陌生人，再到成立规范化的救援队伍，发展至今日益壮大，已在全国31个省（区、市）成立了分队。目前江苏蓝天救援队官方注册队员达4000人。据了解，从申请成为一名蓝天志愿者到转为预备队员、正式队员有着一套详尽的流程。加入蓝天救援队后，每年公益时长也必须达到200个小时。救援队员的每次出勤救援，都是自愿前往，不仅不收取任何费用，还需自己承担路费等开销。

江苏蓝天救援队队员潘俊华告诉记者，他是在2016年经爱好户外运动的朋友介绍，加入了蓝天救援队。潘俊华是一名退役军人，掌握多项救援技能。潘俊华称，加入蓝天救援队后，自己有了更多机会帮助到有需要的人，这让他对救援队很有归属感。

退役军人在许多民间救援队伍中占有不小的比例，除此之外，户外运动爱好者、无线电爱好者、医生等也是民间救援力量的主力队员群体。成立于2013年的蓝豹救援队是国内首个由全国性公募基金会直接设立的、由专业志愿者参与的民间救援力量。其招募具备山地搜救、水上搜救、医疗救护、心理疏导、无线电和航模飞行等有关专业领域的志愿者。虽然在全国的总人数不算多，但入队的专业性要求更强。

不论是哪一支中国民间救援组织，对志愿者身体条件及精神意志的要求都极高。在加入队伍后，也均需进行一系列的技能培训及演练，以备在需要出手时，展现人道主义的救援关怀。应急管理部在2022年12月推出的《国家城镇救援队能力建设与分级测评标准》，将会继续推动民间救援队向成熟发展。

在此次的土叙地震救援中，江苏蓝天救援队和江苏蓝豹救援队都赢得了当地政府与民众的肯定与赞誉。从落地土耳其到2月18日离开，蓝天救援队所到之处都有土耳其百姓自发鼓掌欢呼。在救援现场，土耳其人民时不时地为救援队员递上一杯热茶，招呼他们休息烤火暖暖身子。当地军人也请求与救援队员交换肩章、臂章，以感谢救援队的辛苦付出。

回首这次跨越山海的救援，童波发自肺腑地说：“人类在灾难面前的守望相助，让我更明白了人类文明能延续下来的原因。相信坚强的土叙两国，必定能孕育更多的美好。”

新华日报·交汇点记者 虞越

编辑: 华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