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

你知道有种一旦错误食用就会中毒致幻看见“小人跳舞”的菌菇吗？“小人跳舞”究竟是何模样？翻开臧穆的野外科考手记《山川纪行》，你就能找到答案！

1997年夏时，臧穆在云南抚仙湖一带考察，记录下了当地人过量食用牛肝菌“见手青”后的反应：“食后有幻觉，均为15厘米左右的小人，戴墨西哥草帽，身上着彩衣，色极鲜艳，行走方便，此时人思维清楚。”求诊时，病人称在诊察室中“看”到小人鱼贯而入，还提醒来往病人：“这些小人，请勿踩到他们。”好在“1小时后，所见衣着和脸色，均成绿色，色单一而后淡失”。臧穆写完文字，还用线条勾勒出5个南美风情小人，有的叉腰而立，有的闭目养神，却都透着悠然自得的神态。

20世纪70年代始，中国科学院组织国内相关部门50多个专业2000多名科技人员，历经30年，完成了第一次青藏高原综合科学考察研究，取得了一系列重大发现和丰硕的研究成果。臧穆也是在这次青藏科考中，从零开始，对我国西南各地的真菌、地衣和苔藓进行了系统的野外考察和采集，他的野外科考手记——《山川纪行》也始于这一年。

和一般的科考手记不同，《山川纪行》以真菌形态及生态习性和采集信息为主，既包括立体型的地质地貌、气候条件、生境海拔及植被类型，还包括考察所到之地的民族风情、历史典故、名人轶事和文化传承等。臧穆将其所见、所思、所想均以素描、写生以及诗书文字予以记述，生动的文笔和妙趣横生的画笔贯穿全书，将科学与艺术相融合，展现出科学家眼中的美丽河山。

四赴第三极

踏山川用科考守护奇花异草

在1975年至1982年间，臧穆先生曾先后四次赴世界第三极——青藏高原，进行真菌方面的考察和研究。真菌考察，须雨季进行，冒雨考察采集便成了家常便饭。曾多次跟随臧穆到野外考察的助手对当年的艰苦记忆犹新：雨季里湿气重蚊虫多，到了考察现场，先生快速地用铅笔画对标本进行素描，晚上回到驻地，来不及换掉被雨打湿的衣物，先生便立即着手烤制标本，防止标本损坏。待一切忙好，他又要在蜡烛映照下凭着记忆给白天的素描填色。“不记录的话，到哪里采的标本的生境都不知道”这是先生的原话。

青藏高原有奇异的山川植被和独特的动植物及真菌资源，对于常人来说如天险般险象迭生，但对于臧穆而言却如入繁花圣地，饱含激情。他在科考手记中这样记到：“……天雨如倾盆，渐行渐跌，泥水交加，或坐地而滑，或落入水中，同行者见我之狼狈相，无不笑者。”臧穆勇敢乐观的精神感染着大家，他带领团队潜心菌类研究，对我国西南各地包括青藏高原的真菌、地衣和苔藓进行了全面的野外考察和采集，进行了开创性的系统性研究，收集了大量的第一手资料，奠定了我国西南高等真菌研究的基础。在臧穆去世时，其所在的昆明植物研究所隐花植物标本馆馆藏真菌、苔藓、地衣标本已达30多万号。其中，臧穆亲自采集的真菌标本13800余号，苔藓标本24500余号，地衣标本1200余号，为海内外专家学者研究、开发利用我国西南地区丰富而独特的隐花植物资源，起到了积极而重要的垂范作用。

科学融汇艺术

诗意美学记录一颗赤诚的心

《山川纪行》责任编辑周远政回忆起整个出版过程，用了“震撼”两字形容。“第一次在臧穆家中看到20多册日记手稿时我就被震撼到了，其体量之大、内容之丰富、语言之繁杂多样、形式之美是我读过的任何科考手记都不可比拟的。”臧穆植物拉丁文功底深厚，他会在日记随手记下野外所见的各种植物、真菌的拉丁学名，这些术语，若非专业人士，仅仅通过搜索查询，基本不可能准确注释。“你翻看书本前面的总顾问以及编委会，你会发现，总顾问是臧穆先生的夫人——我国著名的苔藓植物学家黎兴江教授，编委会几乎都是臧穆生前的学生以及好友，都是各专业领域上的一流专家，比如被子植物分类学家方瑞征研究员、龚洵研究员，真菌学家刘培贵研究员、杨祝良研究员，苔藓植物学家王幼芳教授、张力研究员，地衣专家王立松研究员等等，正是各位专家的群策群力，臧穆先生的野外日记才能得到精良的整理，才能以这样的面貌出现在大众读者的面前。”

哪怕后来所里配有了照相机，臧穆依旧坚持亲手绘图染色，对所采集获得的标本形态特征作了详尽的文字描述，并绘制彩色线条图，鉴定到属种，记载拉丁学名或英文名称。尽管当年物质条件极为贫乏，交通不便，器材短缺，食物简单，但是臧穆的精神世界是丰富的，是积极的，是有理想、有抱负的。“这本书不仅是我国第一次青藏大科考的重要一手性文献，它还具有宝贵的教育意。”周远政告诉记者，作为植物学家、真菌学家，臧穆术业有专攻，在学术上勤奋精进，取得了很高的学术成就；作为一名科学家，他爱国，爱民，对万物充满好奇，先人后己，提携后进。在他身上，体现了杰出的科学家精神；作为一名中国人，他既谦逊有礼，也不卑不亢，不固步自封，也不妄自菲薄；作为一个精神世界无比丰富的人，他热爱艺术，京剧、集邮、书法、篆刻……各种兴趣雅号将他的“碎片时间”填充得多姿多彩。这本书既是他科学人生的忠实记录，也是他精神世界的写照。阅读此书，就像走进一座花园，这花园既有自然的野性，也充满人文的巧思，土壤深厚、生机盎然，气象万千。“我们的青少年当然要学好文化知识，但是健康活泼的精神世界，良好的思想道德品质，审美能力的培养，都影响着国家和社会的未来。臧穆的《山川纪行》无疑在这些方面，都能起到科学家国民教育读本的范本价值。”

斗转星移，2022年5月，在西藏珠峰地区开展的第二次青藏高原综合科学考察研究“巅峰使命”珠峰科考中，科考队成功利用浮空艇完成了世界首次海拔9000米的观测记录。科技推动着社会不断发展，当年臧穆跋山涉水记录下的许多真菌，如今早已实现人工大批量养殖。臧穆在风摇树、雨打叶中穿行，一笔一画描绘勾勒出的野外科考手记，其资料作用终有一天将被不断迭代的科学发现所覆盖而失效，但手记中记录下的乐观无畏和严谨治学的崇高精神，对后人，乃是一笔宝贵且永恒的精神财富。

简介

书名：山川纪行：臧穆野外日记

作者：臧穆

出版社：江苏凤凰科学技术出版社

该书是已故真菌学家臧穆先生1975年至2000年间参加我国第一次青藏高原综合科学考察期间在我国喜马拉雅地区的野外科考日记集。全书52万字，臧穆手绘插图390幅，优美的手绘与雅正的文字共同写就“第三极”瑰奇雄阔的风情长卷。日记内容包罗万象，涵盖植物、生态、地理、民俗、文化、历史等多个方面，堪称“当代‘徐霞客游记’”。

书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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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林惠虹/文 郑玲玲 郑诚/制图

责编：林惠虹

图片由江苏凤凰科学技术出版社提供

编辑: 宗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