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日，“3·21”东航MU5735航空器飞行事故国家应急处置指挥部新闻发布会上，民航局通报，第一部黑匣子已于昨晚由专人送达在北京的译码实验室，数据下载和分析工作正在进行中，目前不能排除存储单元损坏的可能性。

在很多人眼中，找到黑匣子，意味着离事故“真相”又更近了一步。为什么飞机失事后，“黑匣子”对于事故调查如此重要？找到一个黑匣子距离了解真相有多远？记者就此采访了南京航空航天大学民航学院院长孙建红。

黑匣子是什么？

黑匣子，专业名称“飞行数据记录仪”，是安在客机上用来记录客机飞行信息的重要载体。孙建红告诉记者，早在上个世纪初，莱特兄弟发明飞机后，旅客运输不久就出现了。但是客机上一开始并没有安装“黑匣子”，安全故障频发催生了黑匣子出现，“可以说，它的出现就是为了‘复现’事故发生的经过，保留最直接的证据，利于事故分析和技术改进。”

黑匣子到底记录了什么？这主要依赖于它包含的两套仪器。“一台是驾驶舱话音记录器(CVR)，一台是飞行数据记录器（FDR）。”孙建红介绍说。而据“3·21”东航飞行事故国家应急处置指挥部发布会上的消息，当天下午找到的一个黑匣子，初步判定为驾驶舱话音记录器。飞行开始后，仪器上的四条音轨就开始分别记录飞行员与航空管制员的通话，正、副驾驶员之间的对话，机组员对乘客的广播，以及驾驶舱内各种声音（引擎声、警报声）。孙建红说，“飞行数据记录器则负责实时记录飞行高度、速度、航向、加速度、姿态角、发动机推力、油量等关键技术数据。”

孙建红说，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飞行数据记录从过去磁带式发展到了现在数字式，能记录的参数大大增加，功能也从飞行事故调查，逐渐延伸到日常飞行员监控、飞机故障诊断与维护。黑匣子如今也不再是早期的黑壳子，而是醒目的橘红色更便于寻找，“之所以还继续叫‘黑’匣子，大家可能是觉得里面包含的信息一般接触不到，有神秘感。”

与一般存储器相比，飞行数据记录器需要面临各种极端环境。它往往被安装在飞机尾部最安全的地方，还被重重“包裹”。“最外面一层是钛合金或者不锈钢，中间绝缘层是耐高温绝缘材料，最里面还有金属合金的保护层。” 孙建红介绍。根据第三代技术要求，黑匣子抗强冲击指标提高到3400g，1100℃高温火烧时间提高到60分钟，耐海水浸泡时间由36小时增加到30天，增加了耐6000米深海压力要求。1996年，增加了抗260℃、10小时的火烧要求。“不管是经过猛烈撞击、烈火焚烧、掉入深海中的黑匣子，在飞机失事之后，大多数都能被寻找到。”孙建红说，黑匣子还具有信标系统，在水中能发出定位信号，方便搜救人员在水中定位。

找到黑匣子之后怎么办？

找到黑匣子后，真相距离我们有多远？找到黑匣子非常有利于事故调查。如何利用黑匣子还原事故发生时候的真实场景？孙建红说，首先是要获得尽可能多的真实数据，有时候因为数据破损，还需要进行修复才能读取。

 孙建红举例说，2009年法航AF447空难事件，机上包括机组成员共228人沉入大西洋，全部遇难。而黑匣子被找到是两年以后的2011年，幸运的是全部数据都成功读出，驾驶舱中对话和飞行轨迹重见天日，帮助调查组锁定了真相——事故起因是飞机上的皮托管测速仪在高空结霜，造成数据不准。而从驾驶舱的对话记录，人们发现，飞行员在紧张中又发生了操作不当。这是一次由技术故障和人为失误共同导致的悲剧。“从寻找黑匣子，到出具报告，人们一共花了3年的时间。”孙建红说。

在法航AF447空难事件的调查中，飞行数据记录仪与驾驶舱话音记录器的数据相互结合，相互支撑，最终获取到了事件真相。

孙建红说，相对于生活中车载记录仪的车辆数据，飞机的飞行姿态相对复杂，包括航向、高度、速度、加速度等多方面的变化，涉及的不同传感器，需要结合诸多数据进行比对和分析，才能逐步获得真相。“比如从飞行数据记录读出飞行员已经进行了某项操作，但飞行状况参数没有匹配这个变化，说明可能会发生了某项机械故障，但其中涉及的可能性很多。” 孙建红说，在事故分析中必要的时候还可能利用各种手段、进行模拟分析实验，从而最终得出相对完整、科学的结论。

 黑匣子数据为何不能实时上传？

有了黑匣子的帮助，航空业才能更好地从每一次事故中吸取教训，变得越来越安全。但在世界百年航空发展史，也有一些事故因为各种原因找不到黑匣子的。比方说，人类航空史上最大的“谜团”之一马航MH370，一直到今天都没有人知道事故原因，正是因为一直都没有找到“黑匣子”。

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网友也提出疑问，“黑匣子的数据为什么不实时上传到云端？”孙建红说，其实数据的同步传输是技术发展方向之一，目前有些数据是可以实现实时上传，但是在世界航班量、通讯数据、传感数据如此巨大的体量下，要实现将所有数据即时上传，还面临较大的技术难度。

但各国科学家也在研究一些补充方案。南京航空航天大学研究小组在2015年就与中国商飞联合开发了弹射式的应急飞行数据记录系统，在发生极端事故时，将备用黑匣子弹出机体，远离飞机故障发生区，跟踪拍摄飞机的图像，也可在地面着陆时保护自身硬件，并且发出求救信号，目前已经取得了美国专利，这一项目也于2021年获得了日内瓦国际发明银奖。孙建红认为，“黑匣子”发明至今已经有半个世纪了，随着5G、6G技术的成熟，北斗等新一代导航系统的不断完善，基于卫星通信的实时航空安全监测设备也许会成为未来民用航空的选择。

交汇点记者 杨频萍

编辑: 韦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