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矶”是长江沿岸特有的地貌，自古就有“长江七十二矶”之称。其实，从长江中游的湖北宜昌，到长江入海口的江苏南通，沿岸的“矶”岂止72座，有110多座之多，其中有一部分就分布在江苏境内。千百年来，这些“长江之矶”沉淀了太多相关的历史风云、地名印记、名人掌故、诗词传说，构成了江苏长江文化重要的组成部分。

何谓“矶”？南京出版社副编审、复旦大学历史学博士徐智介绍，“矶”是长江江滨矗立的悬崖峭壁，一面连着江岸，三面环水，凭岸临江，如同屏障，又好似半岛，地势极其险要。矶的形成，受地质构造、岩石性质、水动力条件等多重因素的影响和制约。据不完全统计，长江沿岸的110多座矶，大部分分布在右岸（南岸），只有22座分布在左岸（北岸）。433公里的长江江苏段两岸，就坐落着十余座“矶”。

湖南岳阳的城陵矶、安徽马鞍山的采石矶、江苏南京的燕子矶合称为“长江三大名矶”。燕子矶则是江苏境内底蕴最为深厚的“长江之矶”。

位于南京幕燕风景区的燕子矶，如同遗址振翅欲飞的燕子，盘旋在江面之上，故而得名。站在燕子矶头，看大江东去，水天一色，浩浩汤汤，顿觉心胸开阔。但往下看去，却见惊涛拍岸，激流回旋，让人目眩神摇，胆战心惊，充分领略到江矶之险。

民国时期，燕子矶甚至成为轻生者跳江自杀的“首选”，著名教育家陶行知先生为了劝阻想要自杀的人，在矶上立碑，上写大字“想一想，死不得”。另有小字曰：“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你与其为个人的事投江而死，何不从事乡村教育，为中国农民努力而死呢？”

燕子矶形势险要，临水窥陆，历来是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处，同时又是文人必访的南京胜迹。《同治上江两县志》：燕子矶“俯江诸亭，白云扫空，晴波漾碧，西眺荆楚，东望海门，离人估客，或乃夜登，水月皓白，澄江如练，景物尤胜，故自晋题咏于此独多矣！”文化程度不高的明太祖朱元璋游览燕子矶时，乘兴写下一首颇有气势的大白话诗：“燕子矶兮一秤砣，长虹作杆又如何？天边弯月是钩挂，称我江山有几多。”南明抗清名将史可法忠孝不能双全，在此写有《燕子矶口占》：“来家不面母，咫尺犹千里。矶头洒清泪，滴滴沉江底。”清代乾隆皇帝慕名前来燕子矶游览， 创作了他一生所写四万多首诗中不多的佳作：“当年闻说绕江澜，撼地洪涛足下看。却喜涨沙成绿野，烟村相凿夕相安”，此诗后被南京地方官员刻成御碑，至今矗立在燕子矶上。

除了燕子矶，南京的江矶还颇有几处。李白《登金陵凤凰台》名句“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中的“三山”就是指南京雨花台区的三山矶。雨花台区文史专家朱向东介绍，雨花台区板桥街道境内，江边有三山南北相接，南山较高，海拔54米。中山次之，北山有矶临江，故称“三山矶”。《同治上江两县志》载：三山矶“积石森郁，滨于大江，诚奇险也。”六朝时，三山矶是拱卫都城（建康）的江防要地。西晋咸宁六年（280），大将王浚率舟师伐吴，沿江顺流，停泊在三山矶下，后直抵石头城，消灭了东吴政权。

南京还有数座江矶，坐落于闹市区。老门东历史街区有赤石矶，位于江宁路西，系聚宝山余脉，因为由红色砂岩构成，故称赤石矶；雨花台区花神庙北有望江矶，地名发源于六朝，《陈书》中就载有此名。新中国成立后，此地葬有牺牲于皖南事变的项英、周子昆、袁国平三烈士；清凉门附近的鬼脸城有“蚵蚾矶”，“蚵蚾”即蟾蜍。南唐时权臣宋齐丘在此害死名士汪台符。明末抗清志士黄淳耀、清代诗人王友亮、清代方志学者陈文述均有吟咏蚵蚾矶凭吊汪台符的诗流传至今。有意思的是，赤石矶、望江矶、蚵蚾矶如今距离长江岸线都比较遥远。徐智博士认为，这是因为长江水道西移、岸线变迁所导致，在古代，这三处石矶其实都位于长江边，望江矶更是典型例证。

在南京之外，镇江有大矶头、二矶头、三矶头、马鞍矶。清代时，在五峰山下的二矶头建圌山炮台，依山控江，与焦山炮台、黄山炮台等共同成为江苏长江段重要的江防工事。鸦片战争中，圌山炮台官兵勇敢地开炮还击，重创了溯江而上的英国侵略军船队。

在南通狼山脚下，有江苏最小的“矶”。著名实业家张謇所建的乡间别墅——林溪精舍北侧，有两块大小不一的两块石头，大的名为磊落矶，小的名为小磊落矶。磊落矶上有近代著名书画家吴昌硕于1916年所题写的三个篆书大字“磊落矶”。另有小字落款：“丙辰四月，安吉吴昌硕。”

1916年，张謇在狼山脚下，依山傍溪建造了林溪精舍，设翕崖、大小磊落矶、鹤亭等景观。大小磊落矶上还曾刻有张謇先生疏浚北麓，整治园林而作的《新辟林溪记》。而之所以取名“磊落”，正是为了展现自己光明磊落、坦坦荡荡的无私胸怀。

新华日报·交汇点记者 于锋

编辑: 于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