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阵子电影《芭比》上映后，掀起了一阵“芭比风潮”，许多人表示，网上冲浪时总是能刷到金发披肩的粉衣女郎写真图。“芭比热”还未过去，又出现了“中式旗袍风”“美式校园风”“韩系氧气风”，统一的服装和造型，精美的画面质感，九宫格一发送，很快就能引发一波点赞。网上有人还自发为这款软件做起了广告：AI写真，低成本记录美貌你值得拥有！

以往我们拍照时，需要化妆、换衣服、做发型，还需要选择合适的背景，搭配合适的妆造，布置适宜的灯光，好不容易拍完了，还有一堆图片等着修，拍一组照片动辄几百元上千元。然而通过AI生成技术，可以轻易解决时间、空间、金钱成本。

AI写真，听上去科技感十足，实际操作简单便捷。只需要上传二十张左右正面照片，点击制作，再等待数小时，就可以得到一整套高质精修的写真图。精致的妆容，优雅的造型，含蓄的表情，让你感觉自己一下子高级了。很快，AI照片在互联网上掀起一阵病毒式的传播。

相比于之前一些拍照App设置的AI做图功能，基本是出自商家引流，免费提供给用户的体验模式，我们注意到，今天的“AI拍照热”正将用户引向付费区。大多平台单次的收费标准在10元上下浮动，不到一杯奶茶的价格为用户创造出瞬间的惊喜，这种低成本的娱乐消费短时间内极易引起受众的投入。

继“知识付费”后，用户开始接受“颜值付费”。人们在看到平台生成的照片后，最先关注的就是“好看吗”“像我吗”的问题。随着技术、生产的进步，AI的识别系统越来越先进，人们对AI照片的生成期待也越来越多。照片拍出来的要求自然是要好看，这种“好看”并不是技术修饰的“工艺美”，而是基于现实的“自然美”，达到视觉上真实还原的效果。AI写真固然方便快捷，让拍照小白秒变修图大师，让有“镜头尴尬症”的人更自如，让用户获得短暂的审美愉悦，转头发送到朋友圈更是收获一大波赞美。但不能忽视的是，这其中满足的“好看”仍桎梏于数字算法技术下的标准化、模式化、系统化。人像照片的主体是人，当独立个体的差异性模糊了，立体的人自然也会变得扁平了。

数字技术延伸了摄影技术的边界，开拓了现实世界的视野。从前我们走进照相馆，在四面环绕的棚内拍摄；后来把拍照作为兴趣的人越来越多，人们尝试约拍，把相机带到户外；现在的照片，我们不用走出家门，在网络空间就可以实现各种风格的切换。从照相馆到户外约拍，再到AI技术，从一间屋子到广阔天地，再到数字空间，技术带给人类巨大的想象，这些想象中渗透的还有人们拍照意识的变化。

早期照相馆的功能属性单一，人们拍摄单人的证件照、履历照，合影的全家福等。一位朝气蓬勃的少年，理了头发，穿上一身白衬衫，在大红色的背景前拍照，今天他毕业了。一家老小相互搀扶着，爷爷奶奶坐在中间的椅子上，成家的儿女们立于身后，怀里还抱着流着鼻涕的娃娃，今天是奶奶的大寿。他们带着一个使命、一份心情、一种仪式感走进照相馆，为的是纪念一个特别的时刻，一个特别的日子。

后来网络空间不断扩大，社交空间越来越紧密，爱好拍照的朋友们形成了自己的社群。“今天的天气太好了，阳光配绿操场红跑道，太适合校园风啦！”“刚入手了一套琉璃青丝汉服，全套妆造已经准备好！老法师冲啊！”“滴滴，下个月和爸妈去旅行！预约一个跟拍～”我们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出门拍照，也许是今天天气很好，也许是一件漂亮的衣服，也许是一趟计划已久的旅行。阳光绿草是背景，亲人陪伴是氛围，我们的照片是生活的记录，是情绪的传递，是美好的留念。我们的拍照依然有仪式感，但少了拘谨，可以更放松地面对镜头，欣赏光影下的自己，定格瞬间的感受。

AI来临，又给爱拍照的我们带来新的惊喜。即使素面朝天躺在床上也可以得到赏心悦目的照片，随时随地给自己来一套惊喜换装。我们会关注在不同风格的体验上，是民族少女还是梦幻二次元，是圣诞童话还是夏日多巴胺，就像儿时玩的换装小游戏，终于，我们也变成里面的角色。

从前奶奶翻照片是拿出一本老旧的相册，“这是我年轻的时候，和你爷爷第一次出远门在火车站拍的，你爷爷那时候可帅气呢！”满是岁月痕迹的双手，缓缓地拂过老旧泛黄的相片，不知多少尘封的往事涌在奶奶心头。

现在我们翻照片是查找云空间、翻看朋友圈。三年前的今天我在做什么呢？检索日期，手机很快就能告诉我们答案。那个夏天格外炎热，我毕业了，和同学约好去山里避暑，走过那段漫长的山路，看到宛如仙境的景色，我们在雾气环绕间留下一张合影，带着满身的疲惫、对美景的惊喜、对前路的迷茫。

现代人时常会对日复一日的生活感到乏味，大体相似的事情让记忆出现折叠，许多深刻的感受都是在一些“大事上”，比如搬家、入职、分别……我们也许记得五年前的一次搬家，却不记得五天前的晚餐。影像有拉长时空的魅力，照片可以把时间定格住。翻起相册，一个饭盒摆在昏暗的客厅餐桌上，我又记起了五天前的晚餐，那天因为我工作上的失误，项目被否决了，我的情绪一直很不好，晚上回家很晚，父母都休息了，餐桌上一碗红豆八宝粥放在保温盒里，这才想起我的晚饭还没有吃。这些记忆断点总是容易被日常杂事埋在记忆深处，但是通过照片这个媒介，又能让我们很快寻找到那些珍贵的记忆。

今天，AI拍照可以记录我们的美貌，但回头再想我们为什么而拍照时，却很难说出一二。因为碎片式的动作记忆缺少动人的故事和深刻的体验。当然，我们不能忽略情感在科技中的作用，也要给予技术巨大的生长空间。摄影在当下已经是一项很普及的技术，人人都可以使用它，但试着想象一下，我们把这种能力放在远古时代，它可以被称做一个神奇的魔法、一种伟大的巫术。今天，AI赋能摄影技术，我们可以试着期待一种更新、更伟大的魔法改变这个世界。人类的想象力还在不断突破的过程中，远古时期的人们未曾料想的我们正在实现，也许下一个新世纪的文明正在发芽。

实习生 李惠子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编辑: 姚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