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北斗七星的斗柄指向东南方，太阳到达黄经45度时，我们就迎来了立夏节气。今年5月5日是二十四节气的第七个节气、夏天的第一个节气——“立夏”。古人将“立夏”视为“夏之首”，以这一天作为对春天的告别。在江苏，和其他大部分节气相比，“立夏”的民俗内涵更为丰富，尤其体现在饮食上，“立夏节”更像一个令人垂涎欲滴的“美食节”。

从气象学上来说，立夏节气虽然到来，但还远远没有进入夏天。立夏在每年阳历5月初，但中国人一般都以6、7、8三个月为夏天，只有气温稳定在22℃以上且连续五天，才算真正进入了夏天。不过，古人依然非常重视立夏节气。这一天，皇帝要率领文武百官，到都城南郊迎夏祭神，鼓励农民抓紧耕作。此外还要摆酒饮宴，作为对春天的告别，称为“饯春”。

《历书》云：“斗指东南，维为立夏，万物至此皆长大，故名立夏也。”“夏”在古代有“大”的意思，到了立夏，万物进入旺季，恣意生长，大自然里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这体现在立夏的三个物候上：“一候蝼蝈鸣，二候蚯蚓出，三候王瓜生。”立夏节气之后的十五天里，人们能听到田野里蛙声一片。“蝼蝈”，古代学者解释为“蛙”，也有人认为是“蝼蛄”，不管哪种，都反映出田间地头一片生机勃勃，接下来，泥土里的蚯蚓开始掘土，而葫芦科植物“王瓜”的藤蔓也随之快速生长。

在江南地区，立夏之后就进入雨季，雨水明显增多，农民利用这个时节抓紧插秧，民间流传着“多插立夏秧，谷子收满仓”的谚语。 宋代诗人翁卷的名作《乡村四月》描绘的正是这个时节农忙图景：“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南宋宜兴籍词人蒋捷的名句呈现了立夏前后江南的明媚风光。暮春初夏，阳光明媚，越冬粮食已收割，各种蔬菜水果应时上市，令人目不暇接。江苏物产丰饶、四季分明，人们形成了“立夏尝新”的民俗。“尝新”也就是“尝鲜”，品尝各种新上市的蔬果、河鲜，将本来属于农耕节气的“立夏”过成了家人团聚尝新的节日。

苏州有“立夏见三新”之俗。清代记录苏州民俗的《清嘉录》云：“立夏日，家设樱桃、青梅、穗麦，供神享先。宴饮则有烧酒、酒酿、海蛳、馒头、面筋、芥菜、白笋、咸鸭蛋等品为佐，蚕豆亦于是日尝新。”用樱桃、青梅、穗麦祭祖是告知祖先：夏天已来到，麦子已成熟。祭祖之后，苏州人家举办“饯春筵”，除了尝樱桃、青梅、穗麦，还要吃海蛳、面筋、芥果、白笋、咸鸭蛋、蚕豆、酒酿等食物，亲朋间聚在一起饮酒。清末之后，苏州的“三鲜”组合有所变化，由“樱桃、青梅、穗麦”变成了“樱桃、青梅、蚕豆”。蔡云《吴歈》中的“ 消梅松脆樱桃熟，新麦甘香蚕豆鲜。鸭子调盐剖红玉，海蛳入馔数青钱”，反映的就是苏州立夏“尝新”的活色生香。

在南京，清代南京人立夏尝的“三新”是“樱桃、青梅、鲥鱼”。江宁织造曹寅有一首诗是这样写的，“手揽千丝一笑空，夜潮曾识上鱼风。涔涔江雨熟梅子，黯黯春山啼郭公。三月齑盐无次第，五湖虾菜例雷同。寻常家食随时节，多半含桃注颊红”，囊括了前面提及的“三新”。近代，南京人立夏吃的“三新”又有地三鲜、水三鲜、树三鲜之分，涉及鲥鱼、刀鱼、白虾、苋菜、蚕豆、竹笋、樱桃、青梅、枇杷等各种清爽可口的初夏美食。

在江南其他地区，“尝鲜”的具体内容因地而异。记述昆山民俗的《昆新合志》中说：“立夏日，家设樱桃、青梅、麦蚕窨糕等物，饮烧酒，名曰‘立夏见三新’”。在常熟，明清时期有立夏日吃“九荤十三素”的说法，“九荤”包括鲥鱼、鲚鱼、咸蛋、海蛳、爊鸡、腌鲜、卤虾、樱桃肉和鲳鳊鱼。在常州，人们吃的“三鲜”名目繁多，有“树上三鲜”（青梅、樱桃、香椿头）、“地上三鲜”（苋菜、蚕豆、元麦穗）、“水里三鲜”（刀鱼、白虾、海蛳）之分。在镇江，人们尝鲜的对象是樱桃、新笋、新茶、新麦、蚕豆、杨花萝卜、鲥鱼、黄鱼，合称为“八鲜”。

长江以北地区，“立夏”食俗同样丰富。立夏日，扬州人要吃樱桃、蚕豆、杨花萝卜、蒜苗、苋菜、咸鸭蛋、五香茶叶蛋等；南通人过“立夏”要吃“甜菜”，这种菜形似白菜，吃起来有甜味；在徐州，立夏日要吃香椿芽、豌豆糕、樱桃。

“无可奈何春去也，且将樱笋饯春归”， 近代画家吴藕汀在《立夏》诗中如此感慨对春去夏来的无奈，用新鲜的食物饯别春天。同时，普通人顺时而食，品尝名目繁多、多姿多彩的物产，用欢乐的心情迎接一个新季节的到来。需要说明的是，旧时的“尝新”物产中包含了鲥鱼、刀鱼等已列为禁捕禁食的鱼类，如今是绝对不能捕捞和食用的。

除了“尝新”，“疰夏”和“秤人”是江苏立夏民俗的另外两个关键词。“疰夏”是指夏季因为长期发烧而引起的疾病，食欲不振，茶饭不思，睡眠不佳，头昏脑胀，患者多为小儿。怎样让孩子不“疰夏”，江苏各地民俗繁多。记录南京民俗的《金陵岁时记》说，立夏日南京人家“使小儿骑坐门槛，啖豌豆糕”。人们相信，孩子们骑坐在大门槛上，再吃一碗豌豆糕，就能免除“疰夏”烦恼。医学界人士认为，经常食用豌豆对孩子的生长发育会大有益处，缺铁性贫血和因低钾而免疫力低下的患者也可以常吃豌豆。

吃用杨柳条穿过的大饼、小孩子吃“猫狗饭”、喝七家茶，是苏州人“疰夏”的妙招。所谓“七家茶”，是向左邻右舍多户人家讨来茶叶，配以桃片、杏片、青梅同泡。有趣的是，旧时苏州人禁止家人坐在门槛上的，他们认为这样反而会“疰夏”。扬州、东台也有立夏日孩子不能坐门槛的规矩，有“立夏坐门槛，容易打瞌睡”的说法。

在南通、苏州、盐城、泰州等地，立夏日食用鸡蛋或者鸭蛋也是常见的食俗，据说可以保佑孩子身体健康。“立夏胸挂蛋，孩子不疰夏”，家长们用彩色丝线编制小小的网袋，内装煮熟的红壳鸡蛋或者青壳鸭蛋，悬挂在娃娃们的胸前。胸前挂着蛋网，调皮的孩子玩开了“斗蛋”的游戏。看谁家的蛋结实，斗赢了的人兴高采烈，斗输了的人垂头丧气。

立夏日称量体重，是江苏地区常见的民俗。《清嘉录》说：“家户以大秤权人轻重，至立秋日又秤之，以验夏中之肥瘠。”人们在进入夏日的第一天，称量体重，并记录下来，到了立秋日那天再次称量，看一看一个夏天下来，到底是轻了还是重了。蔡云的《吴觎》有诗曰：“风开绣阁扬罗衣，认是秋千戏却非。为挂量才上官秤，评量燕瘦与环肥。”用现在的眼光看，这个民俗颇有提醒大家关注自身健康，在夏天也要注重养生，加强锻炼的积极意义。

新华日报·交汇点记者 于锋

编辑: 王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