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动高质量发展，需要强化“一老一幼”服务。正在召开的全国两会上，与千家万户息息相关的托育服务，受到代表委员们关注。新华日报·交汇点记者近日采访发现，一些幼儿园利用现有场地、设施、人力等资源，在适当改造调整后，增加面向3岁以下婴幼儿的托育服务，既提高资源使用率、增加收入，也有效承接百姓的托育需求。学前教育与托育服务“相逢”在一处——托幼一体化服务模式，怎样更好地满足群众幼有所托、幼有优育的期许？

解决托育问题，让年轻夫妇想生敢生

南京市民李蕊的女儿今年8岁，李蕊夫妇一直想生个二孩，但两人工作都很忙，工作日早出晚归，周末还要经常加班。“想生但不敢生。”李蕊向记者打开心扉，“我们两口子都是外地的，靠自己奋斗在南京站稳了脚跟。我们原本打算请双方父母帮着再带一个孩子，但老人们都想有自己的生活，不愿再做‘老漂族’。如果请住家保姆带孩子，一个月估计要6000元左右，负担太重。我们希望多些普惠性的托育服务，服务正规，收费又在可接受范围内。”

李蕊对于普惠性托育服务的期待，颇具代表性。东南大学公共卫生学院院长尹立红在南京、宿迁等多个设区市调研发现，经济负担、婴幼儿照料和女性平衡家庭与工作，是影响生育意愿的三大主要因素，“如果托育问题得到妥善解决，多数夫妇愿意生育”。

虽然托育服务的供给与家长需求还有差距，但办托班的幼儿园近年来已逐渐增多，民办幼儿园是主力。位于苏州市吴江区平望镇的艾尔顿幼儿园，是2014年成立的民办幼儿园，2020年获评“江苏省示范性托育机构”。袁园长告诉记者，因为家长有需求，该园从2018年起开设托班，招收2—3岁的孩子。托班人数逐年增加，目前有3个班42名孩子，约占全园孩子总数的23%。

南通市崇川区唐闸镇街道的普惠性民办幼儿园——天虹永怡幼儿园，2018年曾经开过托班，后来因为疫情等因素停开托班，今年恢复招生，收了18个孩子，刚好开一个班。

在南京市建邺区，南师教育（集团）中海幼儿园约1/3幼儿的家长是老面孔。“家长们出于信任，在大孩子毕业后，又把老二、老三送来。”园长金小梅介绍，“2013年开始，我们开设托班，招收当年9月满两周岁的孩子，目前有50多个托班孩子。如果周边社区的家长有需求，今后也会考虑招收两岁以下的孩子。”

据句容市教育局学前教育科统计，该市有57所幼儿园，包括42所公办幼儿园、6所普惠性民办幼儿园、9所营利性民办幼儿园。3所公办、14所民办幼儿园提供托育服务，共招收374名幼儿，其中313人在民办幼儿园入托。

业内人士介绍，民办幼儿园的吸引力，总体来说比公办幼儿园弱些，因而民办幼儿园在开托班增加生源上更为积极。3月初，南京天坛新寓幼儿园园长孙明华拿到《托育机构备案回执》，“可以安心踏实地办托育了”。这所开在小区内的民办幼儿园，接收的孩子大多住在小区里。由于服务尚有余力，外加时有小区居民咨询一两岁小宝宝入托事宜，幼儿园决定拓宽服务面，为0—3岁的孩子提供托育服务，既开设周一到周五的托班，也规划了周末的早教班。准备专用教室、定制适合3岁以下孩子的教具柜、设计早教课……在通过秦淮区卫健委的托育托幼机构卫生保健检查后，再按规定上传《食品经营许可证》等资料，办理备案手续，孙园长忙得不亦乐乎。

政策强劲推动，每千人口托位数提升

通过托幼一体化增加托育服务供给、提升托育服务水平，呼应千万家庭的需求，离不开政策的推动。记者发现，相关政策法规体系近年来日益健全。2019年国务院办公厅发布的有关指导意见，要求规范发展多种形式的3岁以下婴幼儿照护服务机构，具体措施包括“鼓励支持有条件的幼儿园开设托班，招收2至3岁的幼儿”。去年17个国家部委联合发文，明确表示“在满足学前教育普及的基础上，鼓励和支持有条件的幼儿园招收2—3岁幼儿”。

2020年以来，江苏每年都有涉及婴幼儿照护服务的重磅文件出台。其中，鼓励有条件的幼儿园开办托班或扩大托班规模，是一以贯之的要求。

各设区市陆续出台支持幼儿园办托班的政策。例如，苏州市2020年要求新建、扩建幼儿园都要开设托班，无特殊原因不取消托班，并鼓励幼儿园发挥专业资源优势实行托幼一体化管理、实践与研究。一年后该市出台的新规强调，2021年后新建、扩建幼儿园的，将开设托班纳入幼儿园设计规划配套之中。与此同步，该市加大托育机构财税资金扶持力度，对于通过卫健部门备案且以不高于普惠托育服务价格收托适龄婴幼儿的社会办托育机构（包括民办幼儿园），给予每个托位不低于1万元的一次性建设资金补助，以及一定的普惠托位运营补助。

去年11月常州市出台政策，对公办幼儿园每年新增的托班，政府一次性给予5万元/班的改造补助；对公办幼儿园举办托班的，给予不低于学前教育标准的生均补助。常州明确鼓励公办幼儿园开设托班，无疑有益于补齐公办托育机构缺乏的短板。

2020年以来，新增普惠托育机构年年被列为省政府民生实事，前三年的任务全部超额完成。2021年底，全省各类托育服务机构增至4423家，可提供托位22.1万个，每千人口拥有3岁以下婴幼儿托位数2.6个。去年，全省每千人口托位数超过3个。今年，全省每千人口托位数计划提升到3.3个，更加接近国家提出的“十四五”期末达到4.5个的目标。

苏州市卫健委妇幼健康处副处长吴倩岚介绍，在扩大托育服务供给方面，苏州优先支持社区发展普惠托育服务、优先支持幼儿园开设托班、优先支持单位为职工提供福利性托育服务，已取得一定成效。截至去年底，苏州有托育机构733家，可提供托位40319个，其中360家托育机构为幼儿园，包括77家公办园、27家公建民营园、4家民办公助园、252家民办园。在全市123家普惠性托育机构中，有89家为幼儿园。在拓宽普惠托育供给渠道上，幼儿园发挥着重要作用。

理顺体制机制，合力跨好一体化门槛

3月6日上午，记者走进以体育为办园特色的南京市奥星幼儿园，只见小班孩子们在操场上玩篮球、小小班孩子们在草坪上做游戏。小小班即托班，有三十来个孩子，年龄在两岁半到3岁之间。园长姚玲说：“不同年龄阶段的孩子需求不一样，小小班的孩子需要逐步适应集体生活，再大一些才可以在老师带领下逐步接触各种体育运动，在运动中充分释放孩子们的天性。”

在幼教从业人员看来，托幼一体化是有门槛的。秦淮区教育局幼教科的毕可说，秦淮区一些民办幼儿园开办托班，招收两岁半到3岁的孩子，满足双职工家庭的看护需求，为孩子们进入幼儿园小班做好过渡，区教育局一直关注这些孩子的托育情况。“配备师资力量，提升保教人员素养，提供更加适宜的保教活动内容，创设适合不同年龄段孩子的教育环境，将成为幼儿园的新课题。”

南京师范大学家庭教育研究院副院长殷飞提出，幼儿园向托育机构延伸，要做的工作很多，但首先是转变理念，从学前教育的“保教并重”转向托育服务的“保育为主”。

“有些幼儿园也在考虑办托班，除了面临专业师资缺乏的困难，还有经营成本上的压力。托班班额小（即每个班级孩子数量少）但配置要齐全，成本比较高。”句容市教育局学前教育科科长孙建霞调研获悉，“另外，对于幼儿园如何办理托幼服务，在配套课程、教师培训，以及普惠性托育的认定管理方面，我们还希望有更明确的规范和便捷的操作流程。”

长期关注“一老一幼”的省卫生健康发展研究中心主任羊海涛认为，托育服务供给仍有较大缺口，建议根据类型、规模等情况，对托育机构采取差异化的补贴方式，如借鉴日本经验，对托育机构的财政补贴按幼儿年龄和数量而定，对不同类型的托育机构设置不同比例的财政分担机制，促进托育机构发展。

目前，卫生健康委牵头0—3岁婴幼儿照护服务的发展工作，而教育部门是3—6岁幼儿学前教育的主管部门。在南京师范大学学前教育政策研究中心主任王海英看来，我国正在探索的托幼一体化，面临的最大挑战是管理主体如何整合。托幼一体化的实施，首先应理顺管理要素，让不同主管单位、隶属关系下的托幼服务者接受明确统一的管理。正在召开的全国两会上，也有政协委员建议理顺体制机制，将0—6岁教育视为一个整体系统推进，由教育部门统一管理。

王海英告诉记者，挪威从上世纪90年代就开始探索托幼一体化措施，是世界上第一个设立儿童与家庭事务部的国家。这个部门以解决有关儿童和家庭问题为己任，管理覆盖0—6岁幼儿全生命周期。上海亮出一个可借鉴的国内样本。今年1月1日起施行的《上海市学前教育与托育服务条例》，明确学前教育与托育服务“一体规划、一体实施、一体保障”，从规划布局、设施建设、经费保障、人才培养等方面作出详细规定，既落实一体化发展要求，又体现学前教育与托育服务的差异性。该条例的出台，被视为开创性的地方立法实践，为推进托幼一体化注入法治力量。

发展普惠托育服务，是关系千家万户利益的民生工程，也是完善和落实积极生育支持措施的重要内容。记者了解到，江苏教育主管部门正在调研全省幼儿园提供托育服务的情况、存在的困难问题，征求幼儿园开展托育服务方面的意见和建议，为下一步做决策提供参考。高质量托幼，正渐行渐近。

新华日报·交汇点记者 徐冠英 崔昊 许海燕 张宣 实习生 王子妍 文/摄

部分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编辑: 金亦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