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墓主会说话 | 睡石灰枕、握獐牙、铺撒朱砂，远古葬俗弄啥哩

为了让逝者在另一个世界得到安息并过得舒适，同时祈求他们护佑现世的人，人类从远古时代起就形成了“事死如事生”的观念，并形成了各种各样的葬俗。因为时代久远、史料缺失，有些葬俗让今天的人很费解，而考古学家就像侦探一样试图破解这些历史之谜。

20日，第八届李济考古学奖学金在南京大学颁出。李济对中国考古学有开创之功，在李济先生之子李光谟教授的推动下，李济考古学奖学金于2011年设立，分学术组、田野组、公众考古组三大类，奖掖优秀学生。在今年学术组10篇获奖论文中，有一半是关于远古葬俗的，其中汉晋十六国北朝随葬石灰枕、大汶口文化随葬獐牙、商周墓葬铺洒朱砂等现象受到了特别的关注。假如墓主会说话，他们会告诉我们什么呢？获奖的在校学生对这些葬俗进行了抽丝剥茧式的探讨。

用石灰做枕头在汉晋十六国北朝时期北方墓葬里广泛存在，甚至出现在北周武帝的陵墓中。南京大学历史学院的蔡瑞珍同学发现，带有石灰枕的墓葬主要出现在辽宁、大同、河西三地，最早出现在辽东，而辽西、大同、河西地区主要见于十六国北魏墓。对此类墓葬进行时空排序可以发现，石灰枕最早起源于汉人墓葬，但它的主要传播者是鲜卑人，自东向西从辽宁到晋北再到河西一带。

当时的石灰枕样式很多，有长圆形、长方形、元宝形、、菱角形等等，那么当时的人为什么用石灰做枕头呢？作者认为石灰有防潮防腐驱虫的功效，有助于延缓尸体腐朽，阻碍细菌滋生，这一现象早在新石器时期就被古人所认识。此外，生石灰遇水会大量生热，也许当时的北方的人们认为，使用石灰可以帮助死者在另一个世界驱寒。此外，石灰是一味药材，也是炼丹的重要原料，在唐代文献中，随葬石灰枕是道教入殓仪式的重要部分，那么往前推至北朝，这一行为也许与道教相关。

生前拔了自己的两颗上门牙，死后却用獐牙陪葬，这在距今四五千年前大汶口文化墓葬中经常发现，山东大学的袁波文同学对这一现象进行了探讨。獐是一种小型的鹿，雄性的上犬齿像獠牙一样伸到口外，大汶口的先民们在下葬时常把獐牙握在手中或成对绑缚在鹿角、骨管上（被称为獐牙勾形器），有些墓葬里还会同时发现石钺、龟甲器或骨牙雕筒。石钺代表权力甚至是生杀大权的象征，龟甲器常被当时的巫医使用，而骨牙雕筒的拥有者可能是祭司、巫师甚至是部落首领，因此随葬獐牙的人往往是部落的中上层。

专家们认为，獐牙勾形器普遍有加工和使用痕迹，应该是死者生前的用具，他们可能是宗教的头目或某种仪式的主持者。而被握在手中的獐牙则没有被加工或长期把玩的痕迹，很可能是专门用来陪葬的。

一个有趣的现象是拔门齿与随葬獐牙两者几乎是同步出现又同步消失的，从世界民俗学考察来看，獐牙可能是灵魂在转世之前的一个临时归宿，生前拔掉牙齿是为了祖先的灵魂进入体内获得重生，死后随葬獐牙则是为了弥补生前拔牙造成的身体残缺。

在影视剧中，古人用变色龙和朱砂制成守宫砂点在女性的身上，后来皇帝批改奏章也会用朱砂，但在商周时期，很多墓葬铺撒朱砂，当时朱砂是一种国家垄断的稀缺物资，是权力的一种象征。

西北大学张煜珧同学对300多座有朱砂的商周墓葬进行统计学分析，结果表明朱砂在商周时期较高等级墓葬内使用，是墓主身份地位的象征。但是朱砂产地不在商周王朝所处的中原以及北方地区，而是在湘、川、桂、黔等西南地区，当时是作为贡品被奉献到北方的，史料记载商王和甲曾发动西征，得到朱砂矿一座，可见商王朝为得到朱砂不惜诉诸武力。而青铜器铭文表明，周王曾到庚嬴的住宅，赏赐她十朋海贝、一管朱砂。诸多现象表明，商周贵族使用的朱砂主要来自天子的封赏赐赠，这是国家意志和王朝尊严的政治表征。进入春秋，朱砂墓急剧减少，可能是因为王室地位下降，国家控制社会资源的能力丧失，战国以后，因为战争使得流通不畅，加之水银提炼和使用开始大范围推广，让这一颇具特色的朱砂葬仪传统消失在历史烟云中。

编辑: 王宏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