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问千寻大运河 | 古镇窑湾为何会出现“夜猫子集”

文 | 胡其伟

在大运河2500年历史中，大部分时间与徐州窑湾并无关系。隋唐大运河从洛阳经开封达淮安，不经过徐州地区；金明昌五年（1194）黄河夺淮南下，至清咸丰五年(1855)黄河北徙从山东利津入渤海，漕运淮安至徐州段多数时候走黄河，不走窑湾。

借黄行运面临两大难题，一是两大激流徐州洪、吕梁洪成为黄河上难以逾越的险关，水少则阻滞，水大则翻覆；二是黄河携带的大量泥沙沉积，河床逐年抬高，沿线水系壅于低洼地带，形成骆马湖。天启年间，骆马湖夏秋一片汪洋，冬春干涸有大片湖田可耕（免税），年产粮数百万担。此时，窑湾不过是骆马湖畔沂河边的一个小聚落。

明代万历年间，为避开徐、吕二洪，开通了自夏镇（今微山县）经台儿庄于邳州入黄河的泇河，此时的窑湾和运河仍有二十里的距离。

康熙十九年(1680)，总河靳辅开皂河四十里，经窑湾接泇河，康熙二十五年（1686）又在今江苏淮阴开中河接皂河，至此处在中运河与沂河、骆马湖交汇点的窑湾“东临大海，西顾彭城，南瞰淮泗，北瞻泰岱”，堪称京杭运河的黄金分割点，东面板浦的盐，北面山东的山货，南面骆马湖的湖产，统统汇聚于此，再向四方辐射，加之康熙七年郯城大地震，致使周边城镇大批人口迁入，尤其是因窑湾以北进入泇河后的运河河道浅窄且闸坝多，南来之重装船需在窑湾转驳小船，往往盘桓数日，窑湾迎来了发展的黄金时代，号称“小上海”。咸丰《邳州志》卷三“窑湾集，毗连宿迁，漕艘停泊重地”。民国《邳志补·建置》评价窑湾：绾毂津要一巨镇也，昔者漕艘停泊，帆樯林立，通阛带阓，百货殷赈，奉使过客之往来，或舟或车，胥宿顿焉，繁富甲两邑。大腹贾辇金而腰玉，倚市之女弹筝跕屣，有扬镇余风。

窑湾民俗史话馆院里有座六角亭，里面有块全国独一无二的“禁税碑”，全名为窑湾口河镇商门尊示公立碑，立于乾隆二十六年。碑文详细记载了当时窑湾经济的繁荣昌盛，但是名目繁多的税收让商民不堪重负，窑湾商民把雍正十三年间下诏乡镇一律免征“落地税”这一圣谕镌刻在石碑上，警示当时的官吏禁止乱收“落地税”。这块税务告示碑是珍贵的清初税史文物，也是反映当时朝廷不断规范税收秩序的重要历史见证。 也就是说，早在雍正年间，窑湾就是“保税区”了。

窑湾全盛时期是在抗战以前，据统计，有商号、会馆370余家。窑湾商帮众多却没有主帮，各帮都建有会馆。其中山西商人经营钱庄当铺，搞金融，拜财神关公；福建做烟丝，拜天后妈祖；江西商人经营有7家药铺，拜药王爷，称万寿宫；河南人则从事贩运、开作坊，供奉岳飞；山东和安徽商人经营码头货船生意，并设有镖局。安徽祀朱熹，设有文公祠；山东拜孔圣人，建有三圣庙。河北商人经营骡马大牲口；苏镇扬会馆以商贸为主，设有粮行、盐行及五洋百货公司，经营亚细亚、美孚石油公司煤油，供奉孔子。

各地商帮也带来了不同的建筑风格，使得窑湾仿佛一座古代建筑博物馆。苏镇扬会馆是江南水乡风格，青石街道两侧楼檐岀厦。前店后坊，住宅和商业楼连接在一起，四进院落，用工用料考究。

福建客商宅院以吴家大院为典型，南北长80米，东西宽20米，共四进院落，窗户高且小，院落紧密，这样的结构具有闽南防台风、防暴雨的功能。

山西人的建筑布局严谨，呈现出门窗小、庭院小的天井院特色，且门窗上沿皆为半圆结构，窑洞的痕迹依稀可见。山西会馆正门背后即倒座戏楼，正对着关帝庙正殿。之所以如此设计，除了合理利用空间外，主要是出于敬神的考虑，为了首先让庙宇内的神灵看戏。

由于特殊的免税政策，窑湾商贸繁荣，出现了别具一格的夜猫子集。中运河开通后，南来北往的船只途径窑湾。运河在窑湾以北水位较浅，只能行小船，而窑湾以南则水位较深，可行大船。因此，不论是南方的泊来品，还是北方的地产物品，均需在窑湾装卸、转驳，而当时的船只能在白天航行。夜间商船停靠窑湾后，脚夫们装卸货物、补充食物，船民们备足日常生活用品。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繁华热闹，一直流传到今天。因为是半夜开集，天亮结束，人们便形象地称它为“夜猫子集”。自中运河开通至今， “夜猫子集”已存在了数百年。当地传唱许久的民谣“梆打三更满街灯，恭候宾客脚步声。四更五更买卖盛，十里能闻市潮声”，真实地道出了“夜猫子集”曾经的盛况。

窑湾特产不少，最有名的莫过甜油，据说有500多年的历史。省级文保单位赵信隆酱园店有66间青砖瓦房，酿造用缸百余口。酿造甜油每年春天取小麦熟面块遮光高温发酵，待面块生出乳黄色菌性线绒，将其从室内搬出在通风处晾干，放入露天大缸内加水浸泡。白天阳光暴晒、夜晚月照清露。立秋之后，从缸中的滤筒内取出的杏黄色液体叫甜油。甜油酱香浓郁，色泽清澈，鲜美爽口，集鲜、甜、浓、香于一体。加入了甜油的凉菜、生鱼虾不仅味道异常鲜美，而且营养丰富，大大改善了人们的饮食健康。

大闸鱼泡饭是窑湾一道船菜，因所用鱼儿产于骆马湖尾闾嶂山大闸而得名。骆马湖水质优良，为国家二类水，鱼类资源十分丰富。鱼儿喜欢逆水而上，而大闸边上的水流十分湍急，故此处的鱼活动量较大，鱼肉也更加鲜嫩细腻，以此鱼为主料，配以窑湾甜油，做出的菜肴味道独特。

（作者为中国矿业大学文博中心研究室主任，大运河文化带建设研究院研究员）

编辑: 王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