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对话大卫·哈维 | 带中国青年共读《资本论》

交汇点讯 马克思诞辰200周年之际，当今世界重量级马克思主义学者、美国纽约城市大学教授大卫·哈维，把整个5月交给了中国，尤其是南京。

5月3日，在江苏省委宣传部主办的“纪念马克思诞辰 200 周年学术研讨会”上，大卫·哈维发表了主旨演讲。当日上午，南京大学“国际马克思主义研究院”揭牌，大卫·哈维等一批国际学者均获得聘任。

5月4日，大卫·哈维去北京参加国家级纪念马克思诞辰200周年大会。

6日起，他回到南大授课，一共八讲，主题是“和大卫·哈维共读《资本论》”。

30岁就接收到来自中国的信号

新华日报·交汇点记者和大卫·哈维约在南大哲学系的一间办公室采访。当他走进来时，记者发现，他和墙上的马克思像竟有几分相似——都有着茂盛的头发和大胡子。他笑了，他早就习惯了这种说法。83岁的老先生毫无衰老之态，习惯了国际飞行，始终在工作。

哈维现今依然任教于纽约市立大学研究生中心和伦敦经济学院。他提出了地理-历史唯物主义，是空间理论的代表人物。主要著作有《资本主义的十七个矛盾》、《跟大卫·哈维读〈资本论〉》、《正义、自然和差异地理学》等。

大卫·哈维和马克思主义结缘，和中国有关系，这是一段颇有意味的故事。30岁左右，哈维在约翰霍普金斯大学教书。当时，学校里有一个传奇汉学家、地缘政治学家欧文·拉铁摩尔。拉铁摩尔幼时随父到中国，生活于上海，后来担任罗斯福政府外交官，还曾访问过延安。拉铁摩尔对中国的商品流通非常感兴趣，周游新疆、内蒙古和东北各地，著有《中国的亚洲内陆边疆》一书，奠定了自己的学术基础。

在拉铁摩尔受麦卡锡主义迫害时，哈维却对他产生兴趣，去主动拜访他，从他那里了解到关于中国的很多事件。显然，拉铁摩尔对青年哈维产生了重要影响，此后，从地理学视角研究马克思主义成为他的学术方向。他说，拉铁摩尔当时骑马、骑骆驼走“丝绸之路”， “我也有这样的梦想，去走一遍‘一带一路’。”

讲授《资本论》近半个世纪

哈维并不讳言，他是西方的“少数派”。哈维在约翰霍普金斯大学教书时，就曾有同事说他“不是客观的科学家”，“这就是美国所谓自由言论体制内在的矛盾，学校的人告诉我，你的自由言论只能去街上说，但不是在大学里。不过，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大部分教授不会如此反对，只有少数激进分子这么说。”

但是，这种情况近来在变。哈维说，最近的一次问卷调查表明，35岁以下的美国人中，40-45%的人认为马克思主义并不是可怕的事情。美国有不少青年读书小组，对马克思感兴趣，哈维的线上教程“跟大卫·哈维读《资本论》”非常受欢迎。这套课程的出版物也已引进中国。

新华日报·交汇点记者注意到，在中国年轻人常去的豆瓣网站上，《跟着大卫·哈维读<资本论>》评分高达8.6分，很多读者留下了书评。听闻哈维本月在南大开设的课程正是这个主题，不少年轻人都表示要去“蹭课”。

哈维说，很长一段时间，人们对于《资本论》的阅读主要是第一卷，而忽视第二、第三卷。但是应该把三卷本作为一个整体，才能理解资本论的学理意义。只有合在一起阅读，才能明白资本如何在资本主义体系中运行。

哈维说，自1971年以来，他几乎每年都会教授《资本论》，甚至一年中讲两三遍，而且针对各种不同的人群。在过去几十年阅读《资本论》的过程中，人类的地理、历史和社会情况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实际上，我喜欢每年都讲授《资本论》的一个原因是，每次我都必须问自己，应该以何种不同的方式阅读它？它又将带给我之前未曾注意的何种启示？”

哈维认为，在19世纪五六十年代，马克思对资本主义世界的理解和说明是简明易懂的。但当前世界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所以我们必须不断提出新的问题：在我们这个时代，应该如何运用这一文本？

到中国来看马克思主义的发展

大卫·哈维和南京大学签约3年，每年来授课一个月。

哈维告诉新华日报·交汇点记者，他之所以愿意到中国来工作，首要的目的就是想看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发展。

对于中国在这个5月的系列纪念活动，哈维十分期待。“纪念活动聚集了学者、政府官员和媒体，共同思考马克思主义对我们周边的变化有什么启发？共同思考在对资本的批判中能学到什么东西？我很期待与各界的对话讨论，希望能找到重要的结论。”

在哈维的视野中，中国的发展是惊人的，速度史无前例，发展规模巨大。他印象尤其深刻的是，在2007-2009年世界金融危机发生时，中国用自己的稳定发展，对解救全球性经济危机作出了贡献。而在中国发展建设链条中的澳大利亚、智利、巴西等，也没有在经济危机中遭遇太大损失，中国在世界经济中起到了重要的平衡作用。

“马克思认为，矛盾永远普遍存在，在今天中国的发展中，确实存在着马克思主义提出的内在矛盾。比如马克思价值理论强调竞争，今天的中国道路和全球经济运行模式之间存在合作与竞争关系，如何用马克思主义去阐释这一种矛盾，在学理上很重要。”哈维说。

哈维说，一方面，当今资本主义发生了许多变化，金融资本统治着世界经济。这在马克思生活的19世纪欧洲是不需要面对的事件。另一方面，19世纪资本主义范围小，而今天 “资本主义”的范围已经扩大。马克思虽然没有看到这后来两个变化，但历史发展到今天，马克思主义研究的地位更加突出了。

2017年，哈维在和南京大学城市规划管理学院的师生一起工作时，强烈关注到了中国的房地产。“我已经不再年轻，否则要想做一个项目，把马克思的金融、地租理论与中国房地产现实连接起来做研究，我非常愿意和这里的学生组成小组一起开展研究。我从事了40多年的马克思理论研究，我研究的从来不是枯燥的哲学，我所关心的是：用马克思主义去理解周遭的物质世界。”

交汇点记者 王晓映 倪方方

视频制作  倪方方 谢徽音（实习生）

编辑: 华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