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旧衣物暗藏历史密码，见证延续260年的“江宁织造”

一件普通的老式围兜，上面隐藏一枚清代印章，竟有“江宁织造”字样，这个“江宁织造”是个什么机构，和南京大行宫的“江宁织造博物馆”有关联吗？

日前，南京收藏家王世清向记者“晒”了他收藏的几件有上百年历史的坎肩、围兜和垫子。王世清说，这几件清末民国人使用的衣物上有“江宁织造”和“苏州织造”的铭文，这是在南京、苏州两地延续了两百多年的两个官方织造机构的生动见证。

旧衣物上有“江宁织造”铭文

王世清的一个重要收藏主题，是清代和民国时期的各式服装，他的藏品中，有很多料子考究、款式精美的老旗袍、老西装。但这三件老衣物乍看上去却显得普通。“看点很隐蔽，请注意三件衣物上都有印章。”王世清一一指示。淡蓝色的围兜上有一枚方形图章，有“乾隆三十一年江宁织造第三次监制”铭文，另有三枚“验讫”章；由黄色、淡蓝色多块布料拼成的垫子上，有四枚相同图章，为“江宁织造第二次制”铭文；另一件淡蓝色夹棉坎肩上，有很不显眼的红色字“苏州织造第三次织”。

王世清说，三件衣物是他在北京收藏圈中发现的，因为有“江宁织造”、“苏州”字样，判断与江苏有关，便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据苏州研究清代服装的鉴定专家介绍，这些衣物是清末民初用清宫中流出的丝绸、布料拼接改制的，本是平民家庭使用的衣物。图章铭文犹存，证明了这些丝绸、布料来自遥远的江南，是清代江宁织造和苏州织造送去北京的贡品。

“江宁织造”是个什么机构？由它监造的纺织品，为何会进入皇宫？南京著名历史学者严中说：“江宁织造其实就是清代设在南京的织造机构。这个‘江宁’是清代南京地区的统称。而不是指现在的江宁区。大行宫的江宁织造博物馆正是建在清代江宁织造署的旧址上。”

“大行宫”就与“江宁织造”有关

官办织造是古代负责为皇室和官方采办各种丝绸纺织品的机构。明代在南京设内织染局，专为皇家生产丝织品。清顺治二年（1645），清政府在南京恢复江宁织局，织造“上用缎匹”。对江宁织局的管理，最初由内务府及工部轮流执掌。康熙二年，改由内务府官员任织造郎中，官衔名称初为“驻剳江南织造郎中”，后改为“江宁织造郎中”，简称“江宁织造”，掌管江宁织造部院。首任江宁织造郎中，是《红楼梦》的作者曹雪芹的曾祖父曹玺。

乾隆十六年（1751），因乾隆皇帝南巡接驾之需，两江总督尹继善将江宁织造署改为行宫，南京人熟悉的地名“大行宫”由此衍生。此后，督理织造的事务由布政使兼管，不再另设织造衙署。名臣高晋、托庸等均兼过江宁织造一职。乾隆三十二年（1767），织造事务复由专任官员管理。江宁织造舒文上任后，把新织造署迁至城南八府塘附近。

咸丰三年（1853）二月，太平天国攻占南京，八府塘织造署毁于战火。同治四年（1865）五月，清政府重建织造署于今建邺路附近，江宁织局则迁至珠宝廊。光绪元年（1875），朝廷下令停办各织造。光绪三十年（1904），最终裁撤江宁织造。随着清王朝的没落，延续260多年的江宁织造署也湮灭于历史长河中。

据不完全统计，清代历任江宁织造的官员多达八十余人，“其中名气最大的是曹雪芹家族，先后有四人担任江宁织造！”严中说。

王世清所藏围兜铭文“乾隆三十一年江宁织造第三次监制”中的“江宁织造”，是指汉军镶黄旗人英廉，乾隆三十年，他以江宁布政使的身份兼任江宁织造，后官至东阁大学士。

曹雪芹家族执掌江宁织造60年

曹雪芹祖先本是汉军正白旗包衣。曹雪芹曾祖母孙氏做过康熙幼时保姆，曹家遂与康熙帝建立了特殊的主仆关系。康熙二年（1663），曹玺任江宁织造官，前后长达20年。此后，曹雪芹祖父曹寅任江宁织造达21年；曹雪芹父亲曹顒任江宁织造两年；曹雪芹叔父曹頫出任江宁织造五年。雍正五年（1727），曹頫被雍正皇帝罢官，曹家被抄，走向衰败。曹家三代先后有四人担任江宁织造，前后近六十年。

在曹家长期主管江宁织造事务期间，江宁织造署达到全盛。康熙帝五次南巡，都选择以江宁织造署作为驻跸行宫，后四次均由曹寅接驾。接驾南巡期间，曹家不惜耗费巨资整修屋宇花园，积尽奢华之能事。曹雪芹本人就是出生在这锦衣玉食的织造署中。

文献记载，江宁织造不仅仅为皇家采办丝绸织物，还兼管盐务、税关，密奏官员政绩，此外还担负打探情报、监视江南知识分子的重要任务。曹家四任江宁织造在职期间，常以密折形势，向康熙帝汇报江南各处情况。

除了江宁织造，清代在苏州、杭州也各委派织造官一名，即苏州织造、杭州织造。曹家与江宁织造、苏州织造有密切联系。曹寅内兄李煦担任过苏州织造。康熙四十五年，曹寅向康熙皇帝推荐自己老部下孙文成任杭州织造。三地的“织造”形成了一个“联络有亲”、“荣损与共”的利益共同体。他们共同的庇护者就是康熙皇帝。康熙死后。三织造的好日子也到头了。雍正皇帝先后罢免、法办了苏州织造李煦、江宁织造曹頫、杭州织造孙文成，并派人查抄了曹家。

      曹雪芹目睹了曹、李、孙三织造的命运转折，将这一变故写入《红楼梦》中。书中，金陵贾、王、史、薛四大家族“皆连络有亲，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扶持遮饰，俱有照应”，其原型据信就是这三大织造家族。

江宁织造署旧址在太平天国时期被战火严重损毁。2009年开始，南京市在旧址上重建了江宁织造博物馆，由我国建筑大师吴良镛原始亲自操刀设计。 

为何要盖“江宁织造”图章

南京江宁织造博物馆的专家介绍，当年江宁织造署每年送往北京皇宫的纺织品检验合格后，都要盖上“江宁织造”一类的图章，以表明其出自哪里，今后能追查有据。

江宁织造博物馆也陈列着几件有铭文的丝绸锦缎。在展厅内，记者看到，一件“杏黄色二则团龙江绸”上有“江南织造臣庆林”的铭文；一件“大红五彩片金缎”上有“杭州织造臣诚全”的铭文；另一件“大红万福万寿织锦缎”上，则印着“苏州织造毓秀”字样。

王世清表示，这三件和江宁织造、苏州织造有关的旧衣物，见证了清代南京督办丝织品的历史，不久会在集庆门的江南丝绸博物馆向公众展出。

交汇点记者 于锋

摄影记者 金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