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汇点讯 20多个乡亲在村里小学球场上跪成两排被日本兵用机枪扫射、三哥陈广寿逃命路上被日本兵一枪击中痛得在地上乱滚乱抓把附近地上的草都抓烂……即便已过去80年,但生活在南京汤山西岗头村的95岁南京大屠杀幸存者陈广顺对少年时脑海里的悲惨画面依然刻骨铭心。如今重提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陈广顺希望年轻人不要忘记这段痛苦的回忆,让世界记住历史的真相。
1938年的春节已距离南京沦陷过去了一个多月,陈广顺所居住的南京汤山西岗头村虽然远在南京城郊,但村庄依旧未能逃脱日本兵的扫荡。为了逃难,14岁的陈广顺和家人一起上山躲避,正值春节期间,山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陈广顺不得不每天晚上偷偷从山上跑回家煮点山芋充饥,天快亮的时候,陈广顺会将煮好的山芋挑到山上给家人吃。
陈广顺回忆起80年前的那段经历,不禁掩目而泣
1938年1月30日,正值除夕,有24个村民因想家悄悄返回了村子,陈广顺也跟着下山煮山芋,由于太累了陈广顺便靠着炉子睡着了,醒来时他惊吓地发现屋里站着5个身着军装的日本人,一个是日本军官,还有4个日本兵。陈广顺猜测是煮山芋的香味把日本人吸引了过来。
日本兵用刺刀指着年少的陈广顺示意他把锅中的山芋装筐,还在他家灶底搜到了4只老母鸡,无力反抗的陈广顺只能解开用来保暖的腿带子把四只鸡捆起,提着一筐山芋,在明晃晃的刺刀下跟着日本兵走出了屋子。
走到村里小学的篮球场上,陈广顺看到昨天返回了村子的20多个村民被日本兵发现抓了起来,他们排成两排跪在篮球场上,边上全是拿枪的日本兵。陈广顺紧紧抓着鸡,坐在旁边,心里非常害怕。后来,日本兵拿着机枪一阵扫射,乡亲们纷纷倒下。日本军官看到陈广顺送来的山芋,示意他先吃一个。“他怕我在里面下毒,要我吃给他看。”陈广顺只好照做。见陈广顺吃了没事,日本兵立即将山芋瓜分了。
看见乡亲们惨遭屠杀,陈广顺心里非常害怕。这时,一个吃饱了肚子的日本军官突然冲他挥了挥手,口中说着“开路”,陈广顺便撒开腿没命地往山上跑,跑到了林子里,幸运地捡回了一条命。
就这样陈广顺幸免于难,而他的三哥陈广寿却没有那么走运。三哥原本躲在家里,听到机枪扫射的声音害怕了就从家中跑了出来。不料被日本兵看见,一枪击中,痛得在地上乱滚乱抓,附近地上的草都被他抓烂了,挣扎了一会儿就断了气。
死里逃生的陈广顺躲在树林里大哭了一场,鸡没了、山芋也没了,他不敢去见父亲。一个人躲了一天,他最终还是去见了父亲,放声痛哭。父亲并没有责怪他,只是抱着他一个劲地安慰:“人活着就好,活着就好……”不久,日本兵撤出了村子,陈广顺一家终于回到村里继续生活。
当时全村共有42户,加上外来的两个人,共有35人遇难。“我三哥死得最可惜了,他为什么要跑出来呢,正好叫日本兵撞上。”陈广顺至今仍很懊恼地说,三哥那年17岁,人长得好,身体也好,扁担能担两桶水。当时也谈了亲事,如果没有碰上日本人,过完年就该成亲了。
新中国成立后,陈广顺1950年担任江宁青林乡乡长,1956年被分配到中国人民解放军第83医院工作,16年后又被安排到一家储运公司当保安,一直到1978年病退。陈广顺在1945年结婚成家,妻子是同村人,比他小3岁,一共为他生了7个子女。由于当时医疗水平比较低,有3个孩子不幸先后夭折,现在还有4个儿女健在。
如今,95岁的他已经五世同堂,现在跟大女儿陈锡红还有大女婿住在一起。陈锡红说,父亲最常讲的就是他这辈子命有多大,那么多乡亲都死了,他却活了下来。他时常感慨:“我是幸运的,如果我当年被日军机枪扫死,就不会有这多出来的80年的时光,也就不会有现在的儿孙满堂,所以说活着就有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陈广顺展示他在访问日本时的照片
2005年,84岁的陈广顺曾受邀赴日本访问。他告诉记者,当年部分日本群众自发筹款为他购买往返机票,安排他在日本的食宿。在日本期间,陈广顺出席了多个讲座,他说:“有的日本人承认这段历史,也有人不承认……不少日本大学生听了我的经历,对我表达了愧疚与歉意,还有人当场失声痛哭,这让我感到欣慰。”回国后,陈广顺和村民们自发在西岗头村的东南角给35个遇难者立了一块碑,碑身正面刻着“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西岗头遇难同胞纪念碑”,背面刻着所有人的名字。每年清明节和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日,陈广顺和村民都自发来祭扫纪念。
这些年,政府和社会对陈广顺都很照顾。每年都有不少爱心人士去看望他,这让他很感动。说着,他翻出了一个小本子,上面记录着许多来访媒体、爱心人士的电话,还夹着不少名片。每年,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也都会邀请他去参加活动,让他把自己的故事告诉更多人,让更多年轻人记住那段历史和真相。
交汇点记者 张宣/文 蒋文超/摄 郑玲玲/制图
编辑: 王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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